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2022年关于公文之弊论断,供大家参考。
关于公文之弊论断
世间的所有文字作品无外乎思想性和艺术性两个标准,上乘之作都是思想性与艺术 性两者的完美结合。公文写作也不例外,从思想性来说,要有理论高度和思想深度;
从 艺术性来讲,要质朴率真,庄重大气。质朴率真是指自然真挚的文笔风格,是准确、简 明、平易、得体等综合因素的体现,是机关公文的特质要求。
要达到这样的审美效果,并不是件容易的事。刚入道的写手,可能更注重公文的用 词用语、大小标题、对仗押韵等外在的形式,实际上,公文的最基本要求是准确,无论 是请示、报告,还是讲话、总结,准确表意都是很重要的。有人可能不以为然,让我们举例说明。
上个世纪,我看到《人民日报》有一篇文章,标题是《真正的共产党员——×××》。
记者用这个标题,很明显的意思,是强调文章中所记录的主人公,是一位完全符合党员 标准、不折不扣的共产党员。可是记者犯了“绝对化”的毛病,试想,你强调文中主人 公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,那就意味着,其他的党员很少是“真正的”共产党员,所以 才有报道的价值嘛。要知道,全国有几千多万党员,党的历任总书记在大会报告中,从 来都肯定党员队伍绝大多数是好的,是能发挥先锋模范作用的。这位记者用一个标题, 就否定了几千万党员,打击面也太大了吧。类似的标题还有,《中国青年报?军事周刊》 一篇文章标题为《吉林某预备役师搞信息化不玩虚的》,猛一看是对该预备役师的赞赏, 仔细一琢磨,不对劲。你说这个预备役师开展信息化建设不玩虚的,值得在新闻里一报, 那么就意味着大多数预备役信息化建设在玩虚的啦——全军有多少个支预备役队伍呀, 你一句话就都给灭了,也太武断了吧。这两例可都是中央大报,尚且犯如此小儿科错误, 可见文字这东西很有琢磨头儿,真所谓大有文章可作。
“绝对化”毛病在公文里最容易出现,为了强调某工作的重要性,经常把话说过了 头。比如有个省辖市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说:“今年,我市要全力以赴抓好农村校舍危 房旧房的改造,争取顺利通过省政府农村校舍达标验收。”“全力以赴”词义是把全部 力量都投进去,农村校舍改造只是一个方面的局部工作,你把力量全部放到这上面,其 它许多方面的工作还做不做呢?再如某单位工作简报里说,“通过歌咏比赛有声有色地 开展,陶冶了情操,极大地调动了机关干部职工爱岗敬业、无私奉献的积极性和创造性。” 要说一场歌咏比赛陶冶了大家的情操,是可信的,要说由此就调动了工作积极性和创造 性,而且是“极大地”,鬼才相信。果真如此,就不用理论学习和思想工作了,让干部 们天天唱歌得了。
也许有读者会说你这是在抠字眼、钻牛角尖。要知道,文字是有灵性的。我很欣赏 法国大文豪福罗拜的一段妙言:“我们不论描写什么事物,要表现它,唯有一个名词;
要赋于它运动,唯有一个动词;
要得到它的性质,唯有一个形容词 不能因为思索困 难,就用类似的词句敷衍了事。”
文字的运用有时候特别讲究语感。比如 1993 年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一本书,是 记述林彪生平的一本传记。书名完全可以用“林彪传”或者“林彪生平录”。但鉴于中 央对林彪反革命集团的定性,作者很谨慎地选择了“林彪的这一生”作为书名。仔细琢 磨这个书名,很能够体会到作者的煞费苦心。很明显,作者不想留下为林彪树碑立传的 把柄,才选择了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书名。试想,若用“林彪的一生”也无不可,但属 中性色彩,无法体现作者对这个人物的贬抑,唯有“林彪的这一生”,才恰如其分。类 似的还有《明朝那些事儿》,书名充分体现了作者石悦对多少年来历史书籍枯燥乏味的 不屑和不满——不就是历史上那些事儿嘛,有什么可故弄玄虚的呢?
除了绝对化的问题外,现实公文中的毛病还有不少,不妨归纳归纳,列举一下:1、格式陈旧,缺少创意。某年春节文艺晚会上,有一个小品《汇报》,表现的是 机关材料格式千篇一律,什么提高认识,领导重视、、加强宣传、督促检查云云。这个 并不奇怪,机关各类公文都有其固定的模式,比如说会议通知,一般来说包括时间、地 点、议题、议程、参加人员、会议注意事项等等,完全是格式套用。若不套用固定格式, 把通知写成汇报,就大错特错了,这也是机关公文不便创新的根子。但在大体套路之内, 也不是只能像老先生教书,整天“之乎者也”,老调重弹,无论形式还是内容,都有创 新的空间。一个公文高手,会让老体裁不落窠臼,花样翻新。每年领导干部都要写“年 度述职报告”,今年套用去年的,明年再套用今年的,写来写去就那么几个路子,很像 格式合同。许多人就翻出往年的“述职报告”重新拼凑一下交差,有些报告甚至连年份 日期也没改过来,似这等态度如何能有创新?
目前社会上蔓延一句病语,一开口就是“然后、然后”,不论舞台上还是生活中, 许多人离开“然后”一词说不成话。机关公文中也长期存在一个病语,就是领导讲话中 充斥大量“要”字,一篇讲话稿,从头到尾“要”字一统天下,全是指令性的要求,仿 佛离了“要”字就无法成文。有好事者编了《“要”字歌》嘲讽,录入如下:“领导讲话真是牛, 满嘴要字不离口。
要招商,要旅游;
要修路,要建楼。
要大上,要加油;
要落实,要带头。”
写作此篇时,适逢标准普尔降低美国主权信用评级。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,研究应 对国际金融形势措施。新闻稿中在先后用了不少“要”字以后,最后出现这样一句话:
“国际社会要加强宏观经济政策沟通协调,推动实现世界经济强劲、可持续、平衡增长。” 看到此处时,笔者不禁大为惊讶,这里竟然也使用了“要”字,莫非中国政府开始对国际 社会发号施令啦?
2、言过其实,虚张声势。工作部署或者总结汇报,总是摆开一副冲锋陷阵的架式, 什么意义深远,责任重大,成效显著,目标宏伟等等,在用词上就高不就低,仿佛不把 话说过了头就不足以表达自身的雄心壮志,真可谓“语不惊人誓不休”。
笔者曾参加过某县一次农业结构调整会议,县长在总结讲话中竞引用了列宁同志的 名言,“坚冰已经打破,航道已经开通,道路已经指明”,听起来感到十分刺耳,没有 一点美感。
《文史天地》上讲了周恩来几个小故事。周恩来有一次做形势报告,记者采写时稿 子上有一句“周恩来总理做了重要讲话”,看了稿子后,周恩来就把 “重要”二字圈 掉了。有一次开座谈会,大家发言完了,主持会议的人说:“现在请周总理作指示。” 总理说:“不是‘指示’,我个人发言就是个人意见。我今天这个发言并不是中央通过了,可能对,也可能不对。我说错了,大家可以批评。”还有一次,总理会见外宾,新 闻稿中写的是“周恩来总理今天接见了 ”总理把记者找过去,说:“不要用这个‘接 见’,应该用‘会见’。”“中国封建社会时代,皇帝老子都是接见外国大臣,接见下 属官员。他是高高在上,老子天下第一。他接见你,你是在下面,他是在上面。这也是 一种封建观念。我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总理,不管会见什么人,中国人还是外国人,都处 在平等的地位。”1961 年,周恩来总理出访归来,第二天在报纸上有消息说“周总理神采奕奕地走下 飞机”。看到此,周恩来找来写此报道的记者,指着报纸上的消息说:“现在国家遭难, 人民受苦,我周恩来凭什么还‘神采奕奕’?”他还说,我们共产党的干部都是人民的 公仆。现在,天灾人祸搞得我们连饭都吃不饱,我周恩来作为国家总管,居然还“神采 奕奕”?这样宣传“上不合于国情,下不安于民心”。
周恩来这种作风,不仅仅是谦逊,更重要的是严谨,令人钦佩。现今的会场上,无 论多么大的官员讲话,主持人必说“下面,请什么什么领导给我们作重要指示,大家鼓 掌!”时下的官员一个个都比周恩来总理的地位还高哟。
3、牵强附会,以文害意。机关人写文章,特别爱追求形式上的完美,导致以文害 意。笔者看到一篇领导讲话里,连续用了“向心力、凝聚力、战斗力、执行力、进取力” 等,真佩服机关笔杆子的才思。有篇文章分析了干部遭遇“天花板”后的众生相,一是 思想上懒,二是行动上散,三是学习上松,四是作风上浮,五是宗旨上冷,六是生活上 奢,七是物质上贪,八是心态上怨。整篇文章充满浮华之气,就是缺少实事求是之风。
另有一篇《女干部要把握好的十种“气”》论文,发表在某省一家核心中文期刊上。该 文分别列出了志气、大气、秀气、灵气、人气、俗气、媚气、娇气、小气和土气。应当 说,文章的立意和论述均有可取之处。然而,作者为了凑足“十”这个数目,生拉硬拽, 有的命题重复,有的命题并不相干,大有“为赋新辞强说愁”的感觉。
当年毛泽东在九届二中全会上明确反对林彪用“天才地、创造性地、全面地”三个 副词吹捧自己,现在,公文里这种现象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曾任新华社总编辑的人大代表南振中说,政府文件里用了大多的副词和形容词:高 度重视、明确增强、进一步加快。我要问一问,“重视、增强、加快的怎么样了?”
4、穿靴戴帽,不见真经。不少文章喜欢穿靴戴帽,开篇国情省情市情县情,罗列 一大堆。到了要议正题的地方,没有多少东西。比如写调研报告,一是基本情况,二是 存在问题,三是存在问题原因,最后的建议和对策,要么三言两语,不疼不痒。要么人 云亦云,毫无建树。
明朝有则故事,说朱元璋时代,有位户部尚书叫茹太素——听名字就是个迂腐十足 的书生——他给皇帝上了一篇奏折。朱元璋命人读给自己听,结果才读到一半就用了将 近三个钟头,全篇都是什么三皇五帝、仁义道德之类,朱元璋被气得七窍生烟,喝令不 要再读了,然后让人数了下字数,全篇竞有三万多字。朱元璋立刻命茹太素进见,这个
倒霉的家伙来了后,朱元璋二话不说,命侍卫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。
好不令人快哉!
5、模糊用语,糊涂概念。机关人对表示模糊数量的副词情有独钟,像“基本上”、 “原则上”、“一般”、“经常”、“不断”、“较大”等词语,在公文中达到泛滥成 灾的程度。试举几例:“去年以来,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,基本上已经得到解决。” “成都市将严格加强对公务接待的控制。在接待上级单位和市外同级对口单位时,各部门一般不安排宴请,原则上进食堂吃饭。” “近年来,干部思想水平明显提高,人员素质有较大进步,革新成果不断涌现,精神面貌变化巨大,学习意识不断增强,激励机制日臻完善。” 有人撰文批评这种文风,说“基本上”这个词,它究竟指百分之几?谁也说不清楚,让人糊涂。“原则上”则更有害了,其潜台词也许就是原则可以遵守,也可以不遵守;
大多数人要遵守,个别人可以不遵守;
有时候要遵守,有时候可以不遵守。有道是:“原 则”加上“上”,原则走了样,为违反原则的人打开了方便之门,是特权思想、特权人 物、特权行为的保护伞和遮羞布。
那么,究竟这些词能不能用?笔者的理解是,这些表达概率数量的副词,适合于宏 观的、长远的规划和部署,而不适宜在具体规章制度和工作安排中滥用。如邓小平分三 步走战略中“到世纪中叶建国一百年时,基本实现现代化,建成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 义国家。”由于是长远的规划,用起来就很贴切。而一些具体制度,则最好能够细化, 具有可操作性,便于执行者掌握。比如,看到公文中有这样的规定:“可开可不开的会 不开,可发可不发的文件不发,可讲可不讲的话不讲”——到底“可”与“不可”的界 限如何划分,怎样把握?等于一纸空文。
有一篇《领导者要说好“模糊”话》的文章,发表在某机关公开刊物上。文章的题 旨是领导者为了不留下话柄或伤及他人,在某些场合不能讲真话,要讲“介于真实话和 答非所问、顾左右而言他之间”的话。鉴于官场上关系复杂,这种立论不是不能成立, 人们也可以理解。但作为一篇公开发表的文章,堂而皇之地教授官员们如何讲好“模糊” 话,实在不敢恭维。现实中,一些领导干部不讲真话、含糊其词的现象早已大行其道, 难道还嫌官员们推诿扯皮、敷衍塞责做得不到位么?难道就没有更亟待解决的问题作为 研究课题么?
6、主题先行,看工备料。机关人写了大量的论述性文章,如调查报告、理论文章、 研讨文章、评论、体会等,也不乏有见解的上乘之作,然而,多数文章都是作者奉命而 作,或是为文而作,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主题先行。这是典型的“官样文章”,作者不是 在研究中产生观点,而是围绕观点收集素材,看工备料。不是有感而发,也不是有发现 而作,而是为已有观点找理论、作注角。其根源在于,领导决策在前,秀才论证在后, 规划部署已经出台,笔杆子的任务就是证明其合理性和科学性,没有质疑的权利,也没有辩析的义务。由此,生产出不少以伪材料拱托出伪观点的文章。
主题先行的最大害处,是论述结论的不科学,把伪科学论证为科学,把错误决策论证为正确决策。比如,在国企改革漫长进程中,各地都走过许多弯路,国有资产流失严 重,当时出台的某些政策、法规和措施,现已证明是错误的。有位编写地方党史的朋友, 翻看了几年前的一些研究文章后说,我看当时那些文章论述国企改革,讲得有理有据, 头头是道,你要光看文章,还真不好驳倒它。
看来,文字这种东西有时是靠不住的。
曾任国务院新闻办主任的赵启正说:有一位外国驻中国大使跟他讲,贵国有一个特点,从副乡长到副省长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。赵启正评论道,我们的领导不能只讲结论 式的话,应该乡长讲乡里的事、乡里的话,省长讲省里的事、省里的话。
有个词语叫“朴实无华”,解释为文章“质朴实在而不浮华”。“浮华”怎么解释? 指讲究表面上的华丽或阔气而不顾实际。这个解释是很规范和准确的,可惜在现实生活 中,人们往往把“朴实无华”理解为文章平实朴素不重修饰。说一篇的文章朴实无华, 好像是说这篇文章写得平铺直叙,不注重文采。实际上,质朴的东西照样能够生动出彩。
中国古代公文就很讲究文采,但这种讲究不是刻意为之,而是于平实之中见韵味。
《古文观止》里选了不少公文,写得文采飞扬并被千古传诵。毛泽东在 1954 年第一届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发表《满怀信心》的讲话,也是一篇公文,却能在朴实之中文采四 射:“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事业,正义的事业是任何敌人也攻不破的。领导我们事业的 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,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。我们有充分的信 心克服一切艰难困苦,将我国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共和国。我们的目的一定要 达到,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”。
没有任何华丽词藻,却字字珠玑,铿锵有力。文章到了这个境界,你还能说没有文 采嘛?